“好的，没问题！在学校等着，我一会儿就到！”信息回复，那人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欢快。
楚君璧把信息一条一条删掉，虽然妈妈很尊重他的隐私，向来不会察看他的手机，可他还是做贼心虚般的删掉一切爸爸存在的证据。
他把抹布扔进水桶里，也不拧干，抄起啦便用力地插起来。
检查课室卫生无误后，缩了教室的门，走到屋檐下，外面传来低沉的喇叭声。
楚君璧扭头，雨幕里拉出了两道雪亮的光束，照得人睁不开眼。那是一辆劳斯莱斯。
雨刷发疯似的左右摇摆，刮开车窗上的层层雨水。车里的中年男子冲楚君璧招手，笑得满脸开花。楚君璧不明白他这么老是笑得这么开心，好似没有烦心事一样。
楚君璧盯着顺着屋檐流下的雨水，犹豫了片刻。男人赶紧撑着伞朝他走来，如同薛琳家司机一般殷勤。
楚君璧看也不看他一眼，推开他的雨水，冒着雨走到车边，打开车门钻了进去。
男人的马屁没有得到回应，愣了一下，扭头也钻进了车里，坐在驾驶座上，把伞收好递给楚君璧，“门那里有一个专门插雨伞的洞。”
“我知道的。”楚君璧顺手把雨伞插好，扭头看向窗外，“走吧。”
男人的热脸又贴了冷屁股，倒也不恼火，麻利地换挡加油，流线型的车身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，利刃般切开了雨幕。
“你妈也真是的，这么大雨还不来接你。”
“幸亏我上午没有去4S店洗车，不然就扔水里白洗了。”
男人一边潇洒地舞弄着自己的车技，一边絮絮叨叨的。
楚君璧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这么唠叨，从车辆开启的那一刻便没有搭理他，只是默默戴上了耳机，打开自己喜欢的音乐。
男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楚君璧的动作，也不生气，却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楚君璧看向窗外，能见度差到了极点，五十米开外就白茫茫一片的，雨点密集的好似在空中便彼此撞得粉碎。
天空漆黑如墨，偶尔有闪电砸向地面。
即使是台风也阻拦不了上班族们的下班高峰期，路上的车密密麻麻的，一辆跟着一辆龟爬，都亮着大灯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行，会车时司机都使劲按着喇叭，好似野兽在钢铁丛林相遇时，警觉地发出怒吼。
前面两车相蹭，司机撑着伞在雨中破口大骂。这么恶劣的天气，交警一时赶不过来，双方都使劲纠正对方的错争论。
就这么塞住了十几辆车，几个司机下场让他们将车挪开，然后又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，开始推搡起来，其他人开始焦急地摁着喇叭。
真乱，这个世界都乱糟糟的，楚君璧想把耳朵捂起来。
男人利索地打转方向盘，如流水的刀一般见缝插针，麻利地将车流切开。
后面的司机急踩刹车，轮胎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，摇下车窗便破口大骂：“你会不会开车啊？赶着奔丧呢！”
楚君璧不明白男人此举的意义在哪，按部就班地跟车前行不好吗？非要炫耀似的展示自己的车技。
路过高速路的岔道口时，楚君璧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。
男人貌似也感同身受，停在岔道口旁边。
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，好似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你打转方向盘，朝着那个岔道口行驶。
后面的车一辆跟着一辆朝岔道口走去，楚君璧是识路的，这里原先并没有岔道口，连导航上也找找不到岔道口的存在。
他看见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上，盘满了青蛇般筋和血管。
他在后视镜上看见了男人的脸，青色的血管从眼角跳起，仿佛暴躁的细蛇，男人的永远都松松垮垮的，但此时却绷紧了。
楚君璧从未在男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，完全是另外一个人，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透出了巨大的惊恐。
男人猛地打开车门，冒着雨跑到路中间想要阻拦后续转入岔道口的车辆，可却无济于事，司机们仿佛都着了魔，没有看见男人一般，贴着男人的身体直直冲上了岔道口。
看得人心惊胆战。
楚君璧这才留意到，眼前的沥青路一马平川的，一辆车也看不见，嘈杂的喇叭声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，车辆纷纷行驶上了岔道，杂乱的呓语开始涌入他的脑海，如地狱里的恶鬼在嘶吼。
浑身沾满雨水的男人失魂落魄般回到了车里，打开车顶的灯，把楚君璧和男人的脸都照得惨白。
男人扭头看向楚君璧，竭力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，安慰道：“别怕······儿子！”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楚君璧忍不住尖叫起来，他抱着脑袋，蜷缩着缩在后座上，眼瞳里满是猩红。
男人反手抓住楚君璧的手腕，将他从后座拉到的前座，扔到副驾驶座上，低语道：“祸乱们借着台风的干扰，在现世制造了一处通往祸野的门！”
男人的脸上的恐惧已经消失，他的脸坚硬如铁。
大脑深处的剧痛，凌乱的青紫色线条如无数的细蛇一般扭动，仿佛古老石碑上的文字活了过来。
种在楚君璧梦魇深处无法想象的画面在眼前闪现，长着天使翅膀的神明躺在血色王座上，胸口插着黑色的长矛，王座如泰山般巍峨，台阶上推着着密密麻麻的骸骨。
身披战甲的男人，将长剑插入了神明的头颅，他的双眼流下了两行猩红的血······
“是‘灵视’，你的血统正在开启，我们楚家的男人历代都是神明心中的恶魔，这是先祖在呼唤我们去血戮王座！”男人握紧楚君璧的手，“我总希望这一天······晚一点来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楚君璧慢慢抬起了头，仿佛从一场一生那么长的噩梦中醒来。
难以言表的那种感觉，仿佛近视多年的人戴上了眼睛，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清晰，视力听力乃至嗅觉都苏醒了。
“神明要复苏了。”楚君璧茫然地看着男人，两行眼泪划过脸颊。
男人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顶，说不清是关怀还是悲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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